摘要:在歐洲多語教育語境下,國際中文教育面臨諸多挑戰。文章在闡述歐洲尤其是歐盟語言政策、語言教育政策及其實踐的基礎上探討了中文教育在歐洲的發展機遇和空間。歐洲國家普遍遵循多語教育原則,將母語、現代歐洲語言、其他語言(包含現代歐洲語言、古典歐洲語言、非歐洲語言)分為 3 個層級,優先發展歐洲語言教育。實踐結果是英語在歐洲外語教育中占絕對主導地位,法語、西班牙語、德語等占比較低,中文處于語言教育的第三層級,或者外語教育的第二層級。由于歐洲國家的外語教育決策主要由地方政府和學校負責,政策表現出多樣性。中文教育通過機構層面的合作走自下而上的路徑,有機會在第三層級占據領先地位,甚至可能進入第二層級,成為首選的非歐語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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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引言
歐洲有著錯綜復雜的政治架構、歷史淵源和地緣政治糾葛。歐洲國家在政治、經濟、司法、軍事等領域組成不同的同盟或聯盟,組合維度多,結構復雜,對歐洲人的社會語言生活產生了極其深遠的影響,制約歐洲國家的語言政策,尤其是語言教育政策。在追求一體化的今天,歐洲不得不處理好復雜的語言關系,把尊重語言文化多樣性作為歐洲聯盟和一體化的基礎,試圖通過多語教育達到既維護語言文化多樣性又助力一體化進程的目的。例如歐盟內部機構的咨文明確指出,“歐洲諸多語言和諧共處,是歐盟在多樣性中追求統一的重要象征,屬于歐洲一體化的基石。語言不但確定人們的身份認同,而且由他們共同傳承。語言增進相互理解,是溝通的橋梁,是通向其他國家和文化的通道。成功的多語政策能給公民帶來更多的機會,包括增加就業機會、獲得應有的服務和權利,加強跨文化交際和社會凝聚力,促進團結。語言多樣性秉承這樣的精神,能變成寶貴的財富;這一財富在當今全球化的世界愈漸寶貴。”
歐洲國家的語言教育政策不是一個統一的、同質化的指導體系。歐盟發布的語言政策、決議、通知的執行力度小,對成員國有建議性而無強制性。雖然歐洲國家語言教育政策總體上目標相近,即堅守母語、拓展個人多語,以歐洲語言為本、以高價值非歐洲語言為輔,但是歐洲各國的語言教育各行其是,呈現出多元化特點。正因如此,我國與歐洲諸國的語言交流合作有一定的拓展空間,中文甚至有可能在其多語教育政策和實踐中獲得超越其他非歐洲語言而成為此類語言首選的機會。關于歐洲中文教育的研究基本討論發展起伏的華文教育、英國華文教育的制約因素、國際中文教育在法國的學科化建設、歐洲漢語能力基準所涉漢語字詞,19 世紀以報刊為主體的公共空間文獻呈現出早期西方普通漢語學習者的學習行為過程等,尚無文章論述制約中文教育在歐洲發展的政策因素。弄清楚歐洲的語言政策及外語教育政策的指導思想、特點和現狀,尤其是揭示我國在該地區推進國際中文教育的空間和機遇,對我國加強中外語言交流與合作大有裨益
二、語言教育政策及實踐效果
歐盟與非歐盟國家在具體落實三語政策時存在較大的差異。歐盟在 20 世紀 90 年代中期重視向成員國提出義務教育階段開設兩門外語的建議。2005 年,歐盟委員會在其《多語制新框架戰略》中再次重申外語學習的重要性,強調歐盟委員會的長期目標是促進個人多語能力發展,直至每一位公民除母語外至少另外掌握兩門語言。歐盟提倡的三語(1+1+1)包括母語、一門現代歐洲語言、一門其他語言,其中其他語言既可以是現代歐洲語言,也可以是拉丁語之類的古代歐洲語言,還可以是非歐洲語言,如中文、阿拉伯語。根據這種戰略框架,中文在歐洲三語制中的發展機遇在于我國與具體對象國開展語言交流與合作,使中文至少列入歐洲語言教育體制中的第三個 “1”,并進入國民教育體系。
歐盟在歐洲的語言教育中起著引領作用,出臺了數量可觀的指導性文件和語言政策。例如,《多語制新框架戰略》出臺近 10 年后,2014 年 6 月 14 日《歐盟官方工作日報》發布了《歐盟理事會 2014 年 5 月 20 日關于多語制和語言能力發展的決議》,其非常全面地闡述了歐盟多年來關于多語制的觀點和建議。該決議繼續遵照歐盟過去的相關規定和決議,包括:歐盟(1)致力于通過成員國的語言教學和語言傳播發展教育,呼吁成員國采取措施提高公民的基本語言技能,尤其是從兒童時期開始至少學習兩門外語;(2)呼吁成員國建立語言能力指標體系,建立歐洲語言能力指標體系;(3)呼吁成員國加強多語制政策方面的合作,采取適當的步驟提高語言教學效率,提高語言教學目標;(4)要求成員國推廣多語制,加強跨文化交際,以便提高人們的競爭力、流動能力和就業能力;強調掌握好外語的重要性,認識到外語是走向現代社會勞動力市場的關鍵;等等。多語言能力有利于歐洲公民,尤其有利于年輕人的流動、就業和個人發展,符合歐洲的發展與就業等戰略目標。決議要求成員國:(1)大力推行多語教育,從兒童時期開始教授兩門外語,包括采取措施教授移民后裔學習傳承語言;(2)鼓勵語言教學及評測手段的創新,充分利用《歐洲語言共同參考框架》,做好教學經驗交流等。歐盟理事會還請求歐盟委員會研究成員國評測語言能力的可行性,加強與歐洲委員會及歐洲現代語言中心的合作
20 世紀 70 年代,歐盟委員會開展一項稱之為歐洲晴雨表(Eurobarometer)的系列調查。自 2001 年起,歐洲晴雨表開始調查語言教育政策落實情況,通過抽樣方式了解歐洲人,包括歐盟和部分非歐盟國家的語言學習狀況和態度等。由于各次調查的群體劃分不同,如勞動適齡人口、中小學生、15~30 歲年輕人等關注的問題類型不同,得出的數據反映了被調查群體不同方面的情況。多年來的數據表明,歐洲國家的語言教育政策實施情況及效果有明顯的國別差異,不同群體之間也存在明顯差異。下面我們利用不同權威調查獲得的數據對這些差異進行解讀。
(一)歐洲人青睞歐洲語言
受三語政策設計的影響,歐洲人青睞的外語主要是歐洲語言,但是中文已經進入他們關注的視野和教育領域。英語在外語教育中遙遙領先,德語、法語和西班牙語屬于第二梯隊,中文和部分歐洲語言處于第三梯隊。外語教育最大受益語言是英語,對其他歐洲語言,更不用說中文都帶來了很大挑戰。
歐盟委員會 2018 年針對歐盟國家 15 至 30 歲年輕人最想學習或提高的語言做了抽樣調查(Flash Eurobarometer466)。數據顯示,除斯洛文尼亞和馬耳他分別最想學習德語和意大利語外,其他非英語的歐盟成員國年輕人最想學習的語言是英語。最想學習的外語排序為英語(54%)、法語(15%)、德語(12%)、西班牙語(11%)、意大利語(3%)、俄語(2%)、其他語言(8%)。芬蘭有 49% 受訪者最想學的語言不在上述名單,他們偏向瑞典語。當他們回答最想學習的新語言時,西班牙語最受歡迎。中文在此次調查中列入 “其他語言”,總共占 8%。在年輕人最想學習的語言中,中文依然處于第三梯隊。
僅僅經過 5 年,中文在歐洲的重要性已穩步提升。2023 年《歐洲人及其語言》(Special Eurobarometer540)最新調查報告顯示,86% 的受訪者認為歐洲人至少應該能說一門外語,69% 認為至少會說兩門外語;三分之二的人認為政策上應該優先支持外語學習,其中 15~24 歲的年輕人更認可這一觀點;84% 的歐洲人支持保護區域和小族語言。調查發現人們認為最重要的語言排序為英語(86%)、德語(13%)、西班牙語(13%)、法語(12%)、中文(11%)。4% 的人認為中文是對個人發展最有用的外語,其中持此觀點比例從高到低的排序是意大利(11%)、西班牙(7%)、法國(5%)、荷蘭(5%)。就中文學習意愿和重要性而言,這一結果與 2018 年的調查有了很大改觀,中文已經進入歐洲人心目中排名前五的重要外語,位列第一重要非歐洲語言,遠高于其他非歐洲語言,其他歐洲語言除阿拉伯語和俄語為 2% 外,其余語言不足 1%。
歐盟統計局的數據還顯示,歐盟國家中小學學習最多的語言是英語,占學生的 98%;學習法語的有 33%;德語 23%;西班牙語 17%。統計結果表明,2021 年歐盟高中生有 88% 以英語為外語,49.5% 高中生學習兩門或以上外語。義務教育階段的外語政策對整個社會的外語學習產生決定性影響。總體上看,在歐盟學習最多的語言中英語穩居第一(96.4%),西班牙語(26.4%)、法語(21.8%)、德語(20.3%)、意大利語(3.4%)、俄語(2.6%)占比相對較低。英語在某些國家占有極高的地位,例如 2020 年塞浦路斯、馬耳他、西班牙、奧地利和波蘭有 99~100% 的小學生學習英語。
根據歐盟統計局 2022 年 12 月 9 日的數據,不同教育階段學習現代外語的情況從 2013~2019 年變化不大。2016~2019 年歐盟 27 國,扣除英國數據,學習外語的學生數基本持平。反觀英國,從 1996 到 2021 年,學習外語的學生人數在過去 25 年里急劇下降,普通中學教育證書(GCSE)選擇法語、德語、西班牙語者占總人數的 90%,但是法語和德語報名數下降了一多半。至 2022 年,法語、德語和西班牙語報名人數依然在下降,其他語言包括中文在內的報名人數在上升。總體上,英國人學習母語之外語言的動力不強。
(二)多語學習效果國別差異大
多語學習及多語能力發展存在明顯的國別差距,不但中小學生外語掌握情況國別差異大,而且勞動適齡人口也存在類似情況。
多語政策以及英語的強勢地位對一些人口規模較小國家產生了巨大影響,甚至改變了語言生活格局。以瑞典為例,英語為主要外語,大學許多課程采用英語進行教學,瑞典年輕一代的英語讀寫能力遠高于父輩,瑞典語言委員會甚至把瑞典稱之為雙語社會,而不是以前所稱的多語社會。再以波羅的海國家愛沙尼亞為例,其 2004 年加入歐盟,語言教育政策遵從歐盟規定,外語教育從重視俄語轉向推崇英語。根據歐盟三語政策及國家課程要求,愛沙尼亞語學校學生選擇英語、法語、德語、俄語作為第一外語,大多數學生選擇英語,俄文學校的學生以愛沙尼亞語為第一外語,第二外語可以是任何外語。英語已經部分替代俄語,40 歲以下年齡者尤其如此。其他外語課由于師資短缺往往難以成功開設
中小學生外語學習數據顯示,2021 年塞浦路斯、馬耳他、波蘭、奧地利和西班牙 99~100% 的小學生學習的外語是英語;歐盟 27 國 96% 的高中生學習英語。在大多數歐盟成員國,五分之三以上的高中生在學習兩門或以上外語,相比之下,愛爾蘭(12.5%)、葡萄牙(5.8%)和希臘(1%)學習兩門及以上外語的高中生比例偏低。2020 年歐盟國家有 60% 高中生在學習兩門或以上外語,比 2019 年上升一個百分點。少數國家如比利時、挪威,所有高中生做到學習兩門或以上外語。值得注意的是,盧森堡官方語言有盧森堡語、法語和德語,但是后兩門在教育統計中被算作外語。芬蘭學生的母語有芬蘭語或瑞典語,但是母語之外的另一門在教育統計中算作外語。比利時有 3 門官方語言即荷蘭語、法語和德語需要學習,學習國內的語言就達到了多語要求。
未來的勞動人口,除高中生外,勞動適齡人口的外語學習也有一定的國別差異。根據 2016 年歐盟統計局數據,歐盟有 24.8% 的勞動適齡人口至少掌握一門外語,且掌握最好的外語達到熟練程度;接受過高等教育的勞動適齡人口有 80% 掌握至少一門外語。2016 年的自報統計數據顯示,歐洲范圍內 25~64 歲勞動適齡人口掌握一門或多門外語的人口比例存在國別差異。
(三)非歐盟國家語言教育各行其是
非歐盟成員國的語言教育政策受到歐洲大環境的影響,一般遵循 “全球視野、本土作為”(think global,act local;think globally,act locally)原則。有些國家在語言教育政策中明確遵循或參照執行歐洲委員會和歐盟推崇的三語政策,如挪威;有的自行其是,如英國。下面以脫歐后的英國、挪威、瑞士和部分轉型國家為例闡述其語言教育政策差異。
脫歐后的英國在語言教育政策方面保持一貫的做法。英國文化委員會調查報告重申了英國中小學國家教學大綱對外語教學的要求,兩份針對未來需要語言的外語規劃報告為語言教育政策定下基調。報告指出了語言能力的不足有損英國在世界上的競爭力、影響力和國際地位。2013 年的報告根據 10 項衡量指標確定了英國的 10 大外語。2017 年版的后續報告列出的 10 大語言與 2013 年基本相同,但土耳其語跌出前十,荷蘭語加入 10 大語言并排名第七。西班牙語列為第一外語,反映西語世界對英國未來經濟發展的重要意義。法語和德語的排序相對穩定且法語優先于德語。中文的地位提升至第二,而土耳其語明顯下降。英國文化委員會最新調查報告《語言趨勢 2023》顯示,中文在公立中學受歡迎程度穩居非歐洲語言榜首,僅次于歐洲語言法語、德語、西班牙語。
北歐發達國家挪威在其高等教育領域引入共同的歐洲標準和統一的課程設置。挪威雖然不是歐盟成員國,但是與其簽署了諸多經濟合作協議。挪威有兩門官方語言即挪威語和薩米語,挪威語和瑞典語、丹麥語高度相似。挪威語和薩米語均為學校必修課,入學之初由學生或家長選擇一種作為主要語言。挪威的教學語言是挪威語,英語從一年級開始作為必修課。初中階段從 8 年級開始除英語必修外還提供至少一門其他外語選修課即如西班牙語、德語、俄語、法語。十年義務教育結束時必須掌握挪威語,英語四會,具備丹麥語、瑞典語的聽、讀能力,此外還懂一點薩米語,懂一門第二外語即法語、德語或西班牙語,以及一門非歐洲語言。因此,挪威人能使用五六種語言并不少見,當然其中有幾門所謂的語言是高度相似的親屬語言。英語在挪威占據重要地位,成為公司企業的通用語言
中歐發達國家瑞士深受英語教育影響。瑞士的官方語言有德語、法語、意大利語和羅曼士語。義務教育階段要求學生在母語之外學習另一門官方語言以及英語。目前,英語之勢愈強,例如蘇黎世州從 1997 年開始增加義務教育階段的英語課比重,從小學生 7 歲開始學習英語,降低法語的比重,法語學習從 11 歲開始
英語已經在一些非歐盟成員的轉型國家獲得了優勢外語地位。例如,阿爾巴尼亞致力于加入歐盟,遵照歐盟三語政策設置外語課程,將英語定為第一外語,將法語、意大利語、德語列為第二外語。英語作為必須課在阿爾巴尼亞擁有第一外語的優勢地位。但是,法語、意大利語和德語進入雙語教育體系,也有一定發展優勢。又如,在塞爾維亞,英語在其教育系統有著極為重要的地位。20 世紀 50 年代,英語和俄語在中小學頗受青睞,有著長久歷史傳統的法語和德語則遭歧視。21 世紀初,塞爾維亞開設多門外語:英語、德語、意大利語、俄語、西班牙語,其中英語開設最多、最受歡迎。
三、歐洲中文教育新發展
從前文數據和政策闡述可以看出,提升中文在歐洲國家語言教育中的定位、推動中文教育仍面臨許多挑戰。中文教育需要解決源于三語政策的外語梯隊化破局問題。雖然中文是最受推崇的第三梯隊非歐洲語言,但是能否將中文逐漸提升至第二梯隊還存在不確定性。下面我們以一些國家的典型案例闡釋中文教育在歐洲的發展空間
(一)中文在英國的地位穩中有升
作為與我國交往頻繁的西歐國家,英國外語教育頂層設計中比較重視中文。學生家長也把中文看作最有用的非歐洲語言,遠超阿拉伯語和日語。
開設中文課的公立學校從 15 所上升至 75 所,公立學校中文學習者達 5000,據稱還將成倍增加。據代表考試委員會的英國資格認證聯合委員會發布的數據,GCSE 中文考試人數從 2021 年的 3648 大幅增至 2022 年的 5504 人,僅低于波蘭語 6003 人。2022 年中文高階考試人數占外語語種考試總人數 36445 人的 15%。普通中等教育高級文憑的中文考試(GCE A-Level)人數從 2021 年的 1312 人增至 2022 年的 1349 人,遠多于其他語種。根據 2023 年 GCSE 考試數據,“其他現代語言” 包含中文的考試人數增加 9.5% 以上。英國有 39 所高校設立中文學位,有 60 多所高校開設中文課程。英國有 1% 的成人可以用中文進行對話,而英國掌握雙語的人占人口三分之一。
中文教育在英國的外語教育中有發展機遇和合作空間。《語言趨勢 2022》抽樣調查顯示,中文教育在第 2 階段外語教學中占比為 2022 年 1.3% 和 2021 年 3%。雖然中文占比較低,但是畢竟突破了第二階段只學習歐洲語言的政策制約。除外語三巨頭法語、德語、西班牙語外,開設中文的學校占第 3 階段獨立學校的 22%,公立學校的 7%,中文開課學校遠超阿拉伯語、意大利語、日語、波蘭語、俄語、烏爾都語、古希臘語,但是略少于拉丁語。《語言趨勢 2023》調查顯示 2023 年中文在小學外語教學中占比回升至 2%,中小學開課學校數穩居非歐洲語言第一。雖然英國的外語教育在歐洲并不出色,并已脫離歐盟,但是中文教育在此仍然有機會獲得良好的發展機遇。
(二)西班牙中文教育出現利好政策
西班牙開始重視中文教育,與十年前鮮見中文教學形成鮮明對照。西班牙中小學國民義務教育各地區自主性大,教育政策有所不同,各學校在執行政策的時候根據實際情況有較為寬泛的自主選擇權利。中文教育在此有一定的發展空間。
在加泰羅尼亞自治區中小學國民教育體系內,中文師資發展政策和外語教育政策在助力中文教育發展。2017 年,大區教育局承認初、高中學生在巴塞羅那孔院學習中文所修學分,可以據此兌換外語學分。2018 年,大區教育局宣布,中文正式作為第二外語進入初中選修課。2019 年,大區教育局與巴塞羅那自治大學和巴塞羅那孔子學院合作,制定了初中中文選修課教學大綱,并委托巴塞羅那孔子學院為該項目設計初中中文課程資源包。目前已經完成初一、初二的中文教學的部分,2021 年 5 月 15 日召開新聞發布會,2021 年 9 月正式投入使用該中文課程資源包。2021 年 7 月,大區教育局委托巴塞羅那孔子學院培訓公職非中文教師,已獲得類似 HSK4/5 級別中文水平者,助其成為第一批公立初中的中文選修課教師。截至 2021 年 6 月,加泰羅尼亞大區有五所公立學校開設中文選修課。
半公半私和私立學校對中文教育也采取了利好政策。在加泰羅尼亞大區,當地法律允許半公半私立學校根據教學活動收取一定的學費,私立學校依法收取學費,成為國際中文教育的先鋒。半公半私立學校的中文教師雖然不需要通過公務員考試也沒有國籍限制,但外籍人士需要事先獲得西班牙政府批準的工作許可,并上報教育局和相關部門審批。私立學校的中文教師條件相對寬松,學校主動權更大,但外籍人士必須事先獲得工作許可。
在公立學校系統,中文教育也表現出良好的發展勢頭。西班牙地方政府在其提供經費補貼的語言中心增設中文課程,有些公立學校將中文設為課外學習活動。中文學習人數明顯增加,2019 年已達 5.2 萬。西班牙全國有約 100 所中小學開設中文,70 所高校中有 50 多所開設中文課。因此,在西班牙某些地區,中文實際上已經進入國民教育體系,雖然受制于歐洲三語政策,全國性中文教育政策尚未公布。
(三)中文進入波蘭國民教育體系
近些年波蘭的中文教育也發生了一些變化,從 2006 年在克拉科夫建立第一所孔子學院至今已發展為 6 所,6 個孔子課堂。從學生人數看,越來越多的波蘭學生對中文產生了興趣。2015 年克拉科夫孔子學院每學期約有 160 名學員學習中文;到 2022 年大中小學生及社會人士學習中文的人數上升至 1892 人,其中 500 名學分制學生,520 名社會人士,有的學生將中文作為第二外語必修課。中文進入國民教育體系為中文教育在波蘭的發展奠定了良好基礎。根據歐盟語言教育政策,中文獲得了第二外語發展空間。
(四)中文進入塞爾維亞各級教育階段
塞爾維亞在學前、小學、中學和大學 4 個階段都開設中文。根據中塞兩國簽署的《塞爾維亞中小學漢語教學推廣計劃備忘錄》,2012 年開始在 8 個城市和地區的 31 所學校開設了 90 多個班的中文課,中文作為第二外語選修課進入課堂。越來越多的高校開設中文選修課或非學分課。貝爾格萊德大學是巴爾干地區開設中文專業歷史最長的機構之一,是唯一擁有中文本科和研究生兩級教學的機構,每年招收 30 名本科生,已經成功培養數百名中文專業畢業生。有的私立高校如亞辛格杜努姆大學等也開始將中文開設為第二外語。塞爾維亞中文教育的發展得益于中塞兩國友好關系。有了中文教育本土化機制,中文教育在塞爾維亞前景可期。
(五)中文進入愛爾蘭高考體系
愛爾蘭的外語課從小學最后兩年開始,主要學習法語、德語和西班牙語,其中法語占 70%。中學開設法語、德語、西班牙語、俄語、日語、阿拉伯語,其中阿拉伯語針對阿拉伯語本族語者。高校開設最多的語種是法語、德語、西班牙、意大利、中文、日語等,中文和日語通常是入門級課程。十多年前,有調查發現愛爾蘭的中學對中文教學及教師有很大的需求。2017 年,愛爾蘭教育部發布了未來 10 年外語教學戰略,從 2020 年起將中文列為高中外語選修科目。2022 年是中文進高考的第一年。目前中文教育只有綱領性文件,如 Mandarin Chinese Curriculum Specifications,推進配套政策還比較緩慢。中文作為語言教學的一部分由教育部下設的愛爾蘭中學語言教育中心負責。愛爾蘭目前尚未制定針對本土中文師資發展的政策。一些地方如科克市主要依靠科克大學孔子學院。部分學校依靠短期聘用華人留學生承擔中文教學任務。
(六)意大利將中文教師納入公務員系統
意大利 99% 以上的中學生學習英語,法語、西班牙語、德語、俄語依次排在其后,從初中開始學習第二門外語。2016 年,意大利教育部正式頒布了《適合全意高中漢語文化教學實際的國別化大綱》,正式將中文納入國民教育體系。意大利的中學開始開設中文課,且注冊人數呈上升趨勢。意大利中文教師自 2016 年進入公務員體系,通過教育部統一考試,即可成為公務員,擁有終身教職。英語、法語等類別 的教師早已進入該體系,中文教師作為新增類別在意大利目前已達 30 余位。
(七)部分歐洲國家的中文教育政策尚待探索和完善
部分歐洲國家的中文教育政策,包括教師發展政策還不健全,留下很大合作和拓展空間。以瑞士、挪威、阿爾巴尼亞為例可以看出中文教育有一定的拓展空間。
瑞士尚未將中文列入常規課程。但是,中文課程在社會教育機構有所體現。有中文教學網站廣告顯示,瑞士有 63 名中文教師提供私教和組班教學服務。語言教學網站信息表明,瑞士有 4 所國際學校提供中文課程,主要為私人授課,每周 8~10 節課。瑞士洛桑有一所 2019 年建校的瑞士中文學校(Swiss Chinese School),屬于教授語言、文化和藝術的培訓學校。此外,成立于 2008 年的瑞士日內瓦華文教育基金會是在瑞士正式注冊的非營利性教育機構,以教授中文普通話為主要任務,同時開展各類中國文化的傳播、推廣及交流項目。該校小有規模,擁有 20 名教師,近 200 學生,2017 年被國務院僑務辦公室評為 “華文教育示范學校”。2020 年成為日內瓦州政府認可中文教學和考試成績的、有資質的中文教學機構。由聯合國及其他國際組織中國國際工作人員 1991 年創建的日內瓦中文學校作為非政治、非宗教、非營利性組織,為日內瓦地區中國人子女及熱愛中國文化的當地友人提供語言文化教育服務,現有 18 位教師、200 多名學生。該校 2013 年入選國務院僑務辦公室第 3 批華文教育示范學校,是瑞士第一所 “華文教育示范學校”。
中文尚未進入挪威的義務教育體系。但是,有高校設立了中文專業,社會教育也反映出中文學習需求。例如,挪威有中文教師輔導中文學習的網站信息。奧斯陸大學文化研究與東方語言系設有中國研究專業,但是該系的所有課程用英語開設。此外,卑爾根大學外語系開設中文本科專業,培養語言文化研究者且學科在繼續發展。但是,中文在語言學習優先排序中遠遠處于必修課挪威語和薩米語、外語必修課英語、外語選修課歐洲語言之后,僅有可能進入第三外語之列,屬于選修課范疇。
阿爾巴尼亞地拉那大學與北京外國語大學建立了孔子學院,在少數中小學開設了中文課,但是,中文目前屬于選修課興趣課類型。阿爾巴尼亞目前沒有本土中文師資的發展政策。中文教育處于發展初期,還有很大拓展空間。
總之,中文教育在歐洲的國別差異大。有的國家僅有中文教育,而無師資發展政策。有的國家開始重視中文師資培養,為中文教育奠定本土化基礎,例如荷蘭既開展中文教育,又為師資發展提供教學研發資助,舉辦教學研討會議。
四、結語
語言文化多元的歐洲推崇三語制,學習母語之外的其他語言是常態。歐洲的多語政策缺少自上而下的強制執行力。這樣的大語境為中文進入歐洲語言教育體系創造了機遇,有利于我國采取自下而上的路徑,與具體負責教育事務的學校和地方教育主管部門加強合作。
隨著我國國際影響力的日益增強,處于第三梯隊的中文總體上在逐漸擴大影響,在有的歐洲國家中文已經進入了基礎教育階段。鑒于歐洲的語言教育政策和語言教育現狀存在國別差異,國際中文教育在歐洲不同國家及其地區的推進應區別對待。對于中文尚未進入中小學外語教育、中文師資短缺的國家,我們的語言教育合作還需要加大力度,為中文樹立良好的形象,吸引留學生來華學習中文,與對象國合作培養中文師資。對于將中文列入第二外語的國家,特別是非歐盟國家,我們依然有很大的努力空間,力爭將中文推進至第二首選外語,甚至使其成為和英語并列為第一外語選項。總之,歐洲的語言教育政策表現出多樣性,與歐洲國家的中文教育合作亦無固定模式,即目標統一,方式多樣。這應當是國際中文教育 “多樣性中的統一性” 原則語言文化多元的歐洲推崇三語制,學習母語之外的其他語言是常態。歐洲的多語政策缺少自上而下的強制執行力。這樣的大語境為中文進入歐洲語言教育體系創造了機遇,有利于我國采取自下而上的路徑,與具體負責教育事務的學校和地方教育主管部門加強合作。
隨著我國國際影響力的日益增強,處于第三梯隊的中文總體上在逐漸擴大影響,在有的歐洲國家中文已經進入了基礎教育階段。鑒于歐洲的語言教育政策和語言教育現狀存在國別差異,國際中文教育在歐洲不同國家及其地區的推進應區別對待。對于中文尚未進入中小學外語教育、中文師資短缺的國家,我們的語言教育合作還需要加大力度,為中文樹立良好的形象,吸引留學生來華學習中文,與對象國合作培養中文師資。對于將中文列入第二外語的國家,特別是非歐盟國家,我們依然有很大的努力空間,力爭將中文推進至第二首選外語,甚至使其成為和英語并列為第一外語選項。總之,歐洲的語言教育政策表現出多樣性,與歐洲國家的中文教育合作亦無固定模式,即目標統一,方式多樣。這應當是國際中文教育 “多樣性中的統一性” 原則。
戴曼純,北京外國語大學中國語言文學學院,202404